第 68 章_楚襄有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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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68 章

  “这不是咱们共同的喜事么?”杜文又舒展眉头,揽着翟思静的肩头,“我阿娘救回来了!由她来主婚,我向翟家行聘、迎亲,给你最隆重的婚礼与可敦册礼,好不好?”

  他满怀期待她会为之感动——虽然他心里知道,册封皇后还困难重重——但是只要他想,就必然能够做到,母亲也阻止不了他!

  可是,他目之所见,是翟思静像听笑话一样笑了一声,然后说:“不必了吧。”

  杜文的脸色阴沉了下来,他撒开手,死死地盯着她说:“你什么意思?我得胜了,你哪里不高兴、不满意?你希望我输?!”

  “没有!”翟思静抗声道,“无关你打胜仗这件事。你自己懂的,你心里有刺,何必害人害己?”

  杜文的眼匝肌肉一阵猛缩,然后转头对外头说:“传朵珠进来!”

  他刚刚把沉重的剑放在案桌上,此刻又重新回到案桌上拿起剑,心里酝酿着毒辣的恼恨和气怒。

  翟思静扑过来扯着他的斗篷,又惊又急,连泪水落下来自己都没有发现。

  “你干什么?!”她死死地拽他的斗篷,扯他的披甲,头发都乱了,等一脸懵懂的朵珠掀开营帐门进来,她觉察杜文腿里刚刚一动,她就吓得跪直身子死死地抱住他的双腿,“你乱猜什么?!咱们自己的事,为什么要把别人扯进来?!”

  朵珠也是属于直肠子,想不远,但反应速度不慢,见杜文握着剑柄,知道不妙,立马一个旋磨儿,撒腿跑了出去。

  “还敢跑?跑哪儿去?”杜文被翟思静死死抱着腿,怕伤到了她,只能嘴里凶两句,亦是属于含沙射影,一语双关,“想从我这里跑出去的人,大概还没生出来!”

  “她为什么要跑?我又为什么曾经要跑?”翟思静质问着,“若是周公吐哺,自然天下归心。若不然呢?全是别人的错?!”

  小狼崽子的一腔委屈全数爆发了出来:“你的意思,都是我的错?你们心里,我做什么都不对?”

  他说得压低着声音,仿佛这委屈只能诉说给翟思静听,渐渐声儿都颤了起来:“……不错,我生平没对几个人掏心掏肺地好过。可是偏偏我掏心掏肺的人,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。我这是何苦?天底下我想睡那个美人没有?我这是何苦?大老远地费尽心思和柔然打这一仗,我又是何苦?……”

  他受了别的委屈,翟思静算是听明白了。之前对他前世做法的气怒,看到此刻他仍然像个少年郎一样任性的模样上,又减淡了。

  “你赢了,我总是为你高兴的。”她缓缓说,“大概我们都有委屈,但是口不择言会伤人。先冷静冷静,好吗?”

  在她面前,他还算是从善如流的。此刻虽然气嘟嘟的,但也没有再爆发,伸手想要解披甲。翟思静正好凑手帮他,背后的蹀躞带钩打开,厚重的带鞓上挂着黄金镂花的带环,挂着弓、剑、帉帨、算囊、刀、砺石等等马上行军必备的物事,带銙带环和上面的东西“当啷当啷”不断碰击着。

  她凝眸贯注,手指灵巧。气哼哼的杜文看着她光洁如月的额头,渐渐也平静下来,挓挲着双手由着她动作。一会儿,试探着伸手摸她松松挽着的头发。

  翟思静自若地别开头,恰好是把解下来的蹀躞带放到一边的银托盘上。

  杜文也不好指责她,心里又有些气闷,不言声地自己解盔甲。

  翟思静静静地看着他,重甲卸掉,里面的锦缎襜褕上已经捂出了汗味——大漠里奔袭疾驰,一个月来大约也没能有几天、甚或几个时辰可以驻扎下来洗沐,他那么爱干净的人,当需忍耐的时候又格外忍得住。

  汗味酸酸臭臭的,杜文不由退了半步,又是些在香喷喷的她面前自惭形秽的模样,扭头对外头喊:“朕的洗澡水呢?!”

  他终于可以安然地躺在温热的浴水里,在青木香的蒸汽里闭着眼休息。

  但是好像都习惯了战场上枕戈而眠,就算是在浴盆里迷糊着了,下一瞬间又会突然受惊一样醒过来,鹰隼一样的目光警觉地四下打望一下,浑身肌肉紧张,过一会儿才重新松弛。

  他看见翟思静正在收拾他脱下来的脏衣服,他好像自己都能透过青木香的浴水,闻到衣服上恶浊的味道。

  “这些粗活,宦官干就是了!”他急忙说,“放下。”

  翟思静抱着他的衣裳,真的是又脏又臭了:领口一圈汗渍,袖口磨得发毛,浓重的汗味——但她并不觉得这味道很难闻。

  她像所有的汉家贤妻一样,把他的脏衣服也叠起来,打算交给宦官去清洗;见他浴罢起身,又从藤箱里拿出干净叠着的抖开,披在他身上,絮絮叨叨说:“我新为你做的。寝衣要适于睡眠,所以没有绣花,你看看合身不合身?”

  简直太合身了。她量都没有量过,但裁剪合适,针脚细密,加上选用的是柔软细腻的丝料,上身后轻软爽滑,柔若无物。

  杜文心里又暖融融起来,伸手去抱她。

  她泥鳅一样滑开,闪身到案桌旁:“我给你倒点水。”

  这又亲密又疏离的状态叫他有些焦躁,预想大概是朵珠愚蠢,透露了他命她暗查“长越”的事。但是,她为何又不和他吵架了?他抓心挠肺的难受,简直希望她还和刚刚一样,冷言冷语地跟他吵一架,让他的恶脾气可以发作出来。

  他亦步亦趋到案桌旁,说了一句:“我不要喝水。”伸手按住了她的肩。撇脸却看见案桌上摆放着一条螭龙软布腰带,朱砂色上用玄黑丝线平绣菱纹,又用金线挑绣古朴的螭龙图案,精致得无以复加。

  杜文惊喜地一挑眉:“这是为我做的?”

  翟思静眼疾手快,夺过腰带,随手往一旁的火盆里一丢:“做得不好。以后再给你做。”

  火盆里腾起火焰,烧着金线时,焰光还异彩纷呈。

  杜文情急地伸手到火盆里捞出腰带,迅速在地上踩灭——但是美好已经毁掉了。绦带焦枯,刺绣松散,朱砂色变作了焦黑,螭龙也失去了金泽。

  “你做什么?!”他再一次语颤,手指拈着腰带,心疼地看一眼,就有找些个俘虏杀了泄愤的欲望滋生出来。

  翟思静默默地看着他,冷静如故,俄而笑一笑说:“哦,有几处丝线的线头没有裹好,腰带用一阵就会露出线头来。我觉得不好。以后再给你做条好的。”

  她在他发作之前,转身到了榻前,淡淡道:“睡吧,你一定累了。我也累了。早些休息吧。”

  杜文忿忿瞪视了她的背影一会儿,见她真的袅袅娜娜就去睡了,他纵使要呕血三升,也被逼得咽回去了。默默地在高脚胡椅上坐了一会儿生闷气,却见翟思静侧影起伏平静,大概真的睡着了——闷气生了又没人看,他只能灰溜溜也上了榻,想想心里不服,从后头紧紧一抱她的腰,听她无意识地“嗯”了一声,又嗅到她身上好闻的甜香味,只能蹭了蹭她,乖乖地也睡觉了。

  杜文这一夜还没有从战场模式转换过来,醒了无数次,睁眼看见是自己的御幄,角落里有暖融融的火盆,有昏暗的烛光;营帐外是战胜归来的士兵们熟睡的鼾声,是值守哨兵橐橐的步伐声;怀抱里实实在在有个人,软玉温香,让他又爱又恨。

  但这一切都好温馨好实在,他便又能沉沉入睡,直到下一次又突然惊醒过来。

  五更的梆子敲响,杜文又醒了。

  草原的五更,外头还是一片黑暗,营帐里的烛光也燃到了最后,火盆里的火也没有刚开始那么旺盛了。他怕翟思静嫌冷,朝她又靠了靠,还伸手握了握她的手,手指凉凉的——真是个怕冷的家伙!

  她却醒了过来,笑嗔道:“你再挤,我就该掉到塌下去了。”

  “我不是挤你……”

  翟思静翻了个身,回过头来,脚蹭着他的腿:“晚上真是冷呢!”

  脚丫子也凉浸浸的。他伸手把她的双腿从上到下捋了一遍,把她两只脚捞过来在身上暖着:“我叫给你加点炭火。”

  她蜷着腿,脚抵着他的腿取暖,上半身却尽力靠了过去。

  杜文伸脖子想去吻她,她脸一偏让开,但柔柔地问:“还没有问,太妃一切安好吧?”

  “挺好的。”杜文说,“受了不少苦,瘦了好多,脾气也比以前坏了。但是人还在。”

  他心里有点闷闷的,但还不宜说。

  “其实应该叫‘太后’才对。”翟思静说,“我们都谈‘以孝治天下’,天子是万民的榜样,修身齐家,然后治国平天下。”

  杜文闷闷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
  他不想提母亲,所以拣自己兴奋的地方说:“挺不容易的。我后来想到你的话,确实不能落话柄给天下,檀檀是投奔我来的人,若是我来杀,叫日后想投奔我的人都寒心。所以,兵马是我给檀檀的,等瞧见我阿娘被送到菟园水边、能叫我看见的时候,檀檀身边的人就一齐哗变,以活的换活的。”

  翟思静静静地看着他,凝神谛听。

  杜文又接着说:“听说檀檀被忽律抓回去,五马分尸,死得挺惨的。而起首哗变的,我叫以‘不从军令’为由,重责了一顿鞭子给众人看着,暗地里则给了厚赏。”

  他最后总结:“内王外圣。尽力做得滴水不漏,不留话柄,也不显得羸弱无能。我想着你陪我读的书,又想着我们大燕从区区三十六部族,到后来一统黄河北岸的历程,亦是战士们铁与血打出来的。所以有这些举动,你觉得如何?”

  他的举动与孔孟之道相去甚远,但是好像又更合情、合理,是披着圣道的诡道。

  翟思静好一会儿才点点头说:“治国的事,我原不懂。你能体察下情,乾纲独断,自然是好的。”

  杜文笑笑说:“我现在只想‘体察’你。”

  热辣辣就抱过来了。

  “你要体察我,先需想一想我心头的愤懑。”翟思静伸手推拒。

  杜文知道她的所指,但却不想去想,所以粗鲁无礼地说:“这条以后再说。以后有的是时间可以叫我们坐下来慢慢谈。”

  他心里倒又有些不忿升腾起来,脑海中想着她洒脱伸手丢在火盆里的软布腰带,胸腔里就隐隐作痛,解她衣带的手动作就莽撞起来。

  但是,外头传来宦官怯生生的声音:“大汗,闾太妃请您过去。”

  “我还在睡!”

  那宦官停了停,又说:“太妃说,若是您在歇息,她就过来。”

  翟思静推推他:“去吧,刚接回你阿娘,何必惹她不快?来日方长,急在这一会儿么?”

  杜文简直是不情愿透了!这一场顺利的胜仗打完,好像自己一切都不顺了!他匆匆起身披衣,每一个动作都显得急躁不安,拳头一下一下、有意无意地到处乱砸,脚碰到哪里,就乱踢哪里。

  他到得外头,翟思静在里面都听见他找茬儿的动静:“掀帘子都不会?!还要朕教你?”

  一记耳光声。

  又是他的怒声:“扠下去打四十板!”

  翟思静默默叹了一声,他们之间千疮百孔,来自他的,来自她的。

  真正是道阻且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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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想想也没啥虐的,就是小狼吵架吵不过女神,女神冷暴力他也只有受着。。。

  也可能总是半夜三更困死了的时候写作,有点思路不清。。。

  这阵工作太忙太累了,深觉我应该好好理理思路。但是又放不下日更这个枷锁。。。

  真是纠结症和强迫症。。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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